「造謠與散播謠言都是很糟糕的行為」，我相信大家都認同這句話，也包括那些正在造謠與散播謠言的傢伙。不過那些人嘴巴喊認同，同時還是會繼續透過臉書、LINE、小蜜蜂、PTT….各種通訊軟體，或是用最原始的口耳悄悄話，讓人身攻擊滿天飛，風向到處轉。
對於這些表裡不一的人，最一般的解釋就是「無恥、自私、口嫌體正直」，在我看來，這樣的指責其實沒啥錯誤，但好像太過空泛與不確定。而在我玩了幾年FB之後，我對這樣的「表裡不一」有另一種看法，可以跟上面的指責互補。
我認為，很多人在散播謠言時，並不認為自己在散播謠言，而是在轉述事實；另外，不少人在造謠時，並不認為自己在造謠，而是在陳述事實。
1.
大部分人，不分老中青世代，不分黨國走狗或進步青年，對於「謠言」這個詞的解釋會是狹義的：「故意說謊或歪曲事實，來達到打擊特定對象、特定群體，同時為自己牟取私利的目的。」
不得了，「故意說謊」、「歪曲事實」、「打擊特定對象」、「為自己牟取私利」……這句話散發出來的惡意都快滿出浴缸了。對於「故意這麼做的人」，我想幾乎所有人都會表示不屑，甚至口誅筆伐。而且這些出言指責的大眾，也很有信心地認為自己絕不會這麼做。
問題是，有不少謠言，它會被別人，甚至被散播者自己直接視為「事實」，甚至是真理。於是這些人在心理上就不認為自己是故意說謊或歪曲事實，他們反而會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光明磊落，一種「我在闡述事實，對得起良心」的態度。此外，他們沒有因為散播這些謠言而吃到實質利益，所以對於被這些謠言所傷害、抹黑的人們，這些造謠者與散播謠言者也不會感到愧疚，他們會認為自己是替天行道，會覺得那些受到傷害的人是罪有應得。
以下兩段，我把「認為自己是闡述事實的造謠者(在下一段我以A君們稱呼)」與「認為自己是轉述事實的散播謠言者(下一段我以C子們稱呼)」分開來談。講講我對他們行為和心理上的觀察和推測。
2.
認為自己是轉述事實的散播謠言者(C子們)：如果是一個臉書或是生活中的陌生人告訴C子某某事情的內幕是怎樣怎樣，或是某某人是個表裡不一的傢伙等等，C子們會有警戒心，對於內容不會輕易接受。但如果是感情如哥兒們或姐妹淘的好朋友跑來告訴她，C子們接受的機率就非常高了。有些C子是毫不懷疑地相信好友；有些C子則會對好友講的內容有所疑慮，但她不好意思懷疑好友的企圖，所以還是選擇相信。
而C子們會出現一種解釋：「無風不起浪，凡事不會空穴來風，朋友講的內容就算和事實有出入，但一定不會差太多。那些故事中的壞傢伙絕對不是甚麼好貨，一定是自己素行不良才會被人私下罵的這麼難聽。況且，我跟好姐妹、哥兒們都那麼熟了，我很了解他們，他們不是壞人，他們不會故意散播謠言來害人的。這件事一定有它的道理。」藉由這樣的合理化過程，C子們相信自己聽到的是事實，而且也認為自己的「相信」是透過理智地判斷。
還有，除了告知者的身分外，告知者所講的內容中如果有讓C子們勾起過去或現在的類似回憶而有了共鳴時，就會讓C子們產生投射作用，進而偏袒~~或是更仇恨告知內容裡面的某個角色或事件發展。而C子們也會被自己的投射情緒牽著走，同時她還以為自己的判斷是理智客觀。
於是，C子們就熱血沸騰或是恨意滿身或是一身正氣地轉貼這則被她們認為是「事實」的謠言，她們的確不是為了實質利益，這讓她們感覺對得起良心；而她們也沒有察覺到自己在判斷上的投射偏頗，這讓她們覺得自己沒有故意歪曲內容，於是她們更加投入。直到某一天，她們有機會發現到真正的事實。但她們能不能承認錯誤，重新接受，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我認為，要期待這些人認錯，其難度相當於期待牛車可以快過汽車一樣。
P.S.當然，告知者講的內容，一定帶有部分的真實度，不會全部都是虛構與扭曲。但C子們只看這一部份的真實，就把它當作全部真相、毫不懷疑，那就錯得離譜了。
3.
認為自己是闡述事實的造謠者(A君們)：跟C子們相比，A君們是比較接近事件，甚至是直接捲入事件、牽涉其中的人。他們可能目擊了事發經過，接觸到當事人和第一手資料，或是自己就是其中一名當事人。
但是，每個人都有知識或經驗上的侷限，這就造成每個人在看一個事件時都會有所偏差，這已經很不妙了，但還算可以彌補。不過更糟的是，如果這個事件跟某些人過去或現在的一些特定經驗、記憶，或是自己所抱持的理想起了共鳴……不用多說，投射作用再次啟動。這些人解讀事件時就會更偏離事實，之後他們會帶著類似信仰的狂熱去「陳述」他們所相信的「事實」。情感更激烈，情緒更亢奮。像是齋藤一附身，惡徒殺無赦；或是劍心魂亂入，憂天下蒼生。無論哪種，全都是自以為是，自以為客觀。這些傢伙就是A君們。
如果事件中的幾個角色跟自己感情深厚，或是自己的崇拜對象，A君們就會選擇相信他們。就算對他們的行動有所懷疑，A君們也不願意去質疑他們。因為質疑他們，就等於質疑了相信、力挺他們的A君們自己。和C子們一樣，A君們絕不認為自己是故意說謊或歪曲事實，也不認為自己是為了在謀取私利。他們相信自己是為了理想、理念，他們也察覺不到自己的投射作用。
而他們的合理化過程比C子們簡單多了：「我的兄弟們或好姐妹我最了解，他們不會害人，我相信他們，所以一定是別人的錯。就是這樣！……就算每個人看的點有所出入，真相也不會差太多。反正不會是我好朋友的問題就是了。」
4.
其實，無論C子們或A君們，他們都有共同點，就是「判斷力短少，同時容易被私人情感牽著走」。像是「她是我好友，我相信他講的。」、「他是我兄弟，我很確定他不會做壞事」。這種台詞在台灣報紙的社會版中不知道出現多少次了？不過就是把「好友、兄弟」改成「鄰居、學生、兒子、女兒」。還有，他們對進一步追查事實，毫無興趣。正常啦，這種以為自己是安樂椅神探的懶蟲，連上網查資料都懶，妳寄望他們有判斷力，妳還不如期待一隻豬學會自己穿衣服。
對於C子們，我不想那麼寬容。畢竟散播謠言已經對某些人造成傷害，我管妳是故意的還是被甚麼投射或內射還是亂射影響的？在被謠言傷害的人眼中，這有差嗎？妳自己沒有判斷力，幹你娘！不怪妳要怪誰啊？
對於A君們，我只會更不屑，更不想浪費心裡一絲的寬容。因為他們很靠近事件，甚至深入事件。說他們沒有私心，都是被投射作用影響，說他們都是被誤導，這種國中生式的辯解是把旁人都當成豬嗎？以為其他人都是低能，只有自己高智商好棒棒？以為別人都黑烏鴉，只有自己是白天鵝？少無恥了。A君們那種癟腳企圖旁人哪會看不出來？心理投射只怕是一小部份，更多的是權力算計。就算真的有被誤導好了，難道整個事件的過程中自己都沒有醒覺的時機？都沒有感覺到「事情的走向怪怪的」的機會？我才不信。
5.
有人會滿懷惡意去做壞事，像是心理不平衡或是尋找刺激和快感；也有人是抱持著「我是不得已」的心情去做壞事。但A君們和C子們跟他們不一樣，通過心理的合理化，A君們和C子們並不認為自己是做壞事，反而覺得自己是出於高尚的理想理念而去做一件對的事情。至於這種心理合理化到底是不自覺地發生，還是有意識地硬凹，只怕很難去詳細分辨，可能更多時候是兩者參雜在一起。
我不想把同理心浪費在這種人身上，如果有人覺得他們也是受害者、好可憐、哭哭，我會希望妳被他們充滿正氣的謠言傷害一次，看看妳還會不會體諒或原諒他們。
不過，如果只以為這都是別人會犯的錯誤，也太狂妄與太裝傻了。造謠這種行為與其說這是某些人的劣根性，我倒覺得這是每個人身上都具有的缺陷。在資訊收集不夠多不夠廣的情況下，加上個人的私人恩怨，一個人往往就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去造謠。而造謠者的內心也不一定都是充滿惡意，有些人甚至是滿腔的正義理想或是愛心，而去造謠。當然，那些人心中的正義、理想、愛心，可能只是他們自己下的定義。就像我，也曾經散播謠言過，在沒有經過詳細查證之下。
所以，每個人都有可能會犯下這個錯。在指責他人造謠的同時，也要提醒自己是否也在造謠，而且，自己是不是把造謠行為換了好聽的說法。
Mario 於2016.02.01發表於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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