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時光的自由城邦

       布琳和詹姆最初互看對方的感覺相當一致：不屑，不屑，還是不屑。

       奉凱特琳之命，布琳壓著詹姆秘密地前往君臨。一路上布琳看著詹姆就像看到拉完肚子後沒擦的屁股似的，「弒君者」的相關「劣行」她都倒背如流。她認為自己跟詹姆是對比，關鍵在於忠誠。一個連自己效忠的國王都能殺的騎士還有甚麼好說？對啦~~聽說詹姆劍術高強，但那又如何？我布琳幾個月前才把那個名聲響亮叫甚麼百花騎士的娘炮打趴在地上，像這叫什麼弒君者的金髮中二，大概只是名不副實，吹牛高於實力吧。一想到「弒君」，布琳就咬牙切齒，她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爬到御林鐵衛這個騎士最高榮譽的人卻親手背叛騎士精神，還是用殺國王這種最大的背叛方式？「成為騎士，是一種難得可貴的贈禮。御林鐵衛更是，結果你玷汙了它。為什麼？」

       詹姆更不屑布琳，「為什麼我讓妳這麼憤怒，我可從來沒傷過妳。別擅自論斷你不懂的事，村姑！」小說中的詹姆講話比電視版惡毒，面對布琳的輕視，他直接用話語反擊，針對弱點進攻，非常有效：「有沒有人說過妳煩人程度就跟妳的醜陋有得比？」、「妳為什麼要殺藍禮？阿我知道了~~他拒絕妳的求愛對吼？猜對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XDDD~~還是說妳被經血影響？難怪有人說女人月經來時，千萬別讓她拿到劍XDDDD。」最惡毒的羞辱莫過於布琳質問他為什麼要玷汙騎士這樣一個只有少數人才能獲得的高貴贈禮時，詹姆冷冷地回：「我十三歲就贏得馬上比武，十五歲跟著亞瑟戴恩爵士那個二刀流變態上戰場殺人，他親自在戰場上為我封爵。我的爵位是我自己贏得的，而那是妳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少在那他媽的嫉妒我，是那些狗娘養的諸神忘了給妳一根屌，要怪去怪他們！」在詹姆眼中，布琳更是個中二，而且偽善。她能唱善良高調只因為她還沒遇到真正的考驗，像是國王跟整個君臨城超過100萬的居民二選一的考驗。這隻天真又自以為偉光正的驢臉熊身怪物讓詹姆怎麼看都覺得噁心。

       但旅途中發生不少讓兩人彼此重新評價對方的事，像是小說中兩人去旅店補充行囊時，布琳識破旅店老闆跟土匪有掛勾，這讓詹姆不得不承認布琳沒他想的那麼笨。之後當詹姆搶到長劍和布琳打鬥時，她才發現布琳的實力不輸魔山、獵狗、甚至號稱「拂曉神劍」的亞瑟戴恩，他居然無法打倒她，無法打倒一個女人！？這讓詹姆相當挫折，卻又對布琳有種敬佩夾雜著對自己的可恥。而在兩人被老剝皮的手下抓到後，太久沒享受陰道的小頭頭決定拿布琳將就著用，這時詹姆卻騙小頭頭說「布琳家是藍寶石礦區，你可以用她的完璧之身去換一大袋藍寶石」讓她逃過被輪姦的噩運，而詹姆講完沒多久就被砍了右手。布琳無法理解，為什麼那個講話惡毒又看不起自己又毫無騎士精神的詹姆居然會救自己？

       之後兩人一個斷手一個被揍成豬頭(小說描寫，小頭頭花了四個人才壓制住布琳XDDD)，一起被押到赫倫堡給盧斯波頓(老剝皮)。波頓後來給他們好吃好喝，畢竟詹姆是可以拿來和泰溫討價還價的高價人質。而在澡堂刷洗時詹姆在神智不清之下講出他當年殺害瘋王的前因後果，這又一次衝擊了布琳的價值觀。布琳從來沒有遇過這種艱鉅無情的道德兩難困境，在蒸氣瀰漫中她的思維似乎也跟著迷濛了。她無法像之前那麼肯定又憤怒地去評判詹姆，但是詹姆的身上似乎又有某種讓她熟悉的不舒服感覺。之後老剝皮派人護送詹姆回君臨，但扣下布琳當作給部下的獎品。詹姆回程途中卻臨時決定回去赫倫堡，要帶布琳一起走。當他趕到時布琳正好被丟進熊坑快要成為熊的午餐，詹姆第一時間跳進去保護布琳，逼著老剝皮的手下必須射殺熊來保護這個高額贖金人質。這讓布琳又一個百思不解：為什麼詹姆會三番兩次地救她？明明就是一個沒有騎士精神沒有榮譽的屎渣。

***

       詹姆的心態其實不難解讀。他看待布琳，就像是看到一部分的自己，還有以前的自己。

       十幾歲的詹姆是全心全意信奉騎士精神，就跟現在的布琳一樣，他也認為騎士是一個珍貴的贈禮，而御林鐵衛則更是沒多少人可以得到的恩賜，那是集合武術，騎術，忠誠，犧牲……在身心方面都經過層層磨練後才能獲得的最高騎士認證。但真的當上御林鐵衛後他才知道這很大一部分是騙小孩上床睡覺用的。詹姆的確武功高強，精神可嘉，但他能當上御林鐵衛只是因為瘋王想要一個蘭尼斯特家族的人質，與他的武功和人品根本無關。之後詹姆守護國王，看著他日夜打老婆，每次做愛前都要先對皇后又咬又揍(群鴉盛宴上集有詳細描寫)，而御林鐵衛就只能在旁邊看，繼續守護這個疑似只能靠打人咬人才能勃起的國王。而且詹姆有一次稍微面露不滿，結果被老前輩海陶爾爵士拖去警告：「你的任務是守護國王，而不是評判他！」媽的咧！當騎士不就是要扶助弱小，除暴安良嗎？阿怎麼施暴者是國王，大家都變成公公了？騎士精神呢？還是太監精神？

       之後瘋王打算燒死全君臨城的百姓，逼地詹姆殺了他，而不知情的百姓和其他的騎士卻罵他背叛主子，不忠誠，沒有榮譽，無恥…… 一罵就十七年，還看不到結束的日子。諷刺的是，詹姆會殺死瘋王就是為了要拯救全君臨城超過100萬的居民，完全就是基於一個要除暴安良的騎士精神，結果這個符合騎士精神的行為卻讓他被看成走狗、小人，而那些抱持公公精神去保護國王，在國王打老婆時裝作沒看到的騎士們，每一個都得到眾人的稱讚和歡呼，有的還會去妓院嫖，人們也睜隻眼閉隻眼。

       年輕的詹姆慢慢感到絕望和憤怒，一種被欺騙而產生的憤怒，他慢慢覺得騎士精神那些高貴的情操和行為，不過是一場騙局。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都只是吟遊詩人和政客打造出來的謊言。

       不過，詹姆自己卻無法丟掉騎士精神。雖然憤世嫉俗，玩世不恭，但他還是在骨子裡相信騎士精神，並且去實踐它。像是他友愛自己的侏儒弟弟提利昂；他愛瑟曦，所以他的人生到目前為止只跟瑟曦上床，沒有其他的情史或一夜情；她保護弱小，所以才會殺了瘋王，所以才會在布琳要遭到強姦時出手救她。

       小說描寫，詹姆在一次羞辱布琳之後，卻發現她跟提利昂有些類似的感覺，這讓他居然主動向布琳道歉，為什麼會這麼做，詹姆自己也不知道。但讀者應該不難看出，提利昂和布琳都擁有某方面的生理缺陷(侏儒和驢臉熊身，兩個都醜到爆)，是那種別人一看就拒而遠之，終其一生都會跟著他們，一輩子都消除不了，連改善都不可能的糟糕缺陷。詹姆力求言行如一，這也是騎士精神的其中之一，所以他不會在弱小的認定上持雙重標準。他不會一方面認定提利昂是弱勢但同時卻不承認布琳是弱勢。如果他生在現實世界，他應該不會成為那些叫網紅、覺青、知識份子、社運青年的廚餘人。他不會想吃自助餐吃到飽，不會在網路上玩多重標準，也不會抹黑人抹黑到自己射精或產生類似被射在體內的感覺而上癮，他也不會把這些自己做出來的噁心行為塗脂抹粉，偽裝成追求社會公義。

       這就是詹姆。

       所以他看待布琳時，他看到布琳擁有其他騎士那種自以為義，愛當判官的一面；但他也看到布琳身上那種單純相信騎士精神的一面，這讓他看到以前的自己。他曾經以為布琳就跟一般的「公公」騎士一樣，直到他看到布琳為了守住對凱特琳的誓言而拼命時，他慢慢感覺到這個驢臉熊身怪物並不是嘴巴講講，而是真的去實踐一個騎士該做的事情。

       詹姆有好幾次嘲笑布琳，對她感到煩躁。我的解讀是，因為布琳身上那種單純相信騎士精神並且身體力行的作風，讓他覺得羞愧，因為自己已經對騎士精神感到懷疑了；同時他又覺得布琳一定會被騙被傷害，就跟以前的自己一樣，這讓詹姆有點幸災樂禍，但又覺得不忍心。如果他對布琳幸災樂禍，他等於對提利昂幸災樂禍，他也等於對自己還放不下的騎士精神幸災樂禍。但這個騎士精神卻讓詹姆吃足了苦頭，就他所見，沒幾個騎士身上有這樣的高貴情操(有一個，亞瑟戴恩那個二刀流變態XD)。所以他對騎士精神是又恨，又愛，又懷疑，又想唾棄，卻又想完全相信……卻又不敢完全相信，因為怕受傷害。

       所以他才會一下子羞辱布琳，卻又會向她道歉；明明覺得他的死活跟自己無關，但某個時候卻又豁出命去救她……

       詹姆這個角色，尤其是這種混亂的情緒和思維，在我們真實世界的每個人身上，都有。

       Mario 寫於2018.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