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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告別布琳  

           布琳跟詹姆的互動一直都很有意思,這也是冰與火的一大賣點。

 

           一開始兩人都彼此看不順眼,都覺得自己比對方優越,布琳看詹姆是沒有誠信的人渣,詹姆看布琳是自以為神聖中立的幼稚鬼。布琳對自己的忠誠和武功和江湖歷練所磨出的判斷力相當自豪。尤其在忠誠這塊,這是她鄙視詹姆的根基;詹姆對自己的武術和判斷力是極端自信。他認為自己比布琳強太多的關鍵在於他歷經過真正的地獄試煉。他看布琳就像是看著拿木棍玩騎馬打仗還以為自己很兇狠的鼻涕小鬼。而且他太清楚布琳的弱點,知道怎麼捅可以造成最大傷害。

 

          先來問個問題:什麼樣的方法能最有效地羞辱人,讓對方痛苦?

 

          我的答案是:不外乎三種。第一種,嘲笑對方最無力改變的缺陷,尤其是與生俱來的,跟體質、資質有關的弱點。因為這是對方可能拼盡全力、耗盡一生都無法克服的弱點。一打到這個點,他啞口無言,因為你說到部分事實,讓他無法直接否認。

 

          第二種,針對對方曾經擁有而現在卻已經失去的優勢,集中火力挖苦毒舌。像是羞辱一個男生雄風不再,除了付錢外已經睡不到美女了;或是暗諷女生年華老去,青春不再,沒人要了;或是毒舌對方以前多麼風光,讀名校,女友任他選,社團的主將……而現在卻落魄孤單,只是一個看老闆臉色,被業績追著跑的上班族。

 

          第三種,故意無視對方的優點,用「做得好是應該,做不好就該死」的標準來放大絕。為了徹底激怒對方,玩這招的傢伙最喜歡來個連續跳針,而且會讓對方感覺到自己在故意跳針。這是一種挑釁,一種耍流氓。使用者在告訴對方「我知道你某些事做得好,某些話講得有道理,但我就是偏不要稱讚你不要認同你咧~~~~~ㄌㄩㄝ ㄌㄩㄝ ㄌㄩㄝ ㄌㄩㄝ ㄌㄩㄝ(吐舌頭),咬我阿,笨蛋,怎麼樣怎麼樣怎麼樣?我就是看你不爽ㄌㄩㄝ~~我就是偏不跟你講道理ㄌㄩㄝ~~,喔!抓到了!你這個地方沒做好,你很無能耶,除了跟豬一樣只會睡跟尿跟吃,你還會什麼?要求你做好一件事好像要求禿頭明天就要長滿黑亮亮的頭髮,完!全!不!用!期!待!」這類的惡毒訊息,羞辱他,激怒他,在他的自尊上面尿尿。

 

          詹姆使用第一種,他除了瞄準布琳口才不好,嘴皮子耍不過他的弱點來拼命毒舌外,他更抓住布琳一個完全無法改變的劣勢:性別。在維斯特洛大陸上還沒出現過女騎士,因為女性無法被正式封爵,就算她武術和騎術和精神特質都具備。這是對女性的不公平待遇,也是布琳一個無法跨過的障礙。雖然藍禮封她為彩虹護衛,但藍禮終究不是正統國王,他的封爵不具效力。而他最後也死了,老早就退出鐵王座爭霸戰。所以布琳無法成為一個被眾人承認的真正騎士,不管她再怎麼努力,人們都可以用性別來嘲笑她。「女人的戰場是在產床上,娘們穿什麼盔甲騎什麼馬,哪天被輪姦也是活該!」而不去認同她的實力和努力。聰明的詹姆馬上抓住這點,「我的爵位是我自己贏得的,而那是妳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少在那他媽的嫉妒我,是那些狗娘養的諸神忘了給妳一根屌,要怪去怪他們!」不必多說,不用謊言,一句陳述事實的話就否定布琳整個人。

 

          布琳也不是省油的燈。她跟搶到劍的詹姆狠狠打上一場後,兩人都被老剝皮的手下抓起來五花大綁。在押往赫倫堡的途中布琳採用第三種方式,她嘲笑詹姆劍術平平,速度不快,很好對付,看來「弒君者」也不過如此,只是虛名大而已。不管詹姆怎麼解釋自己被凱特琳綁在柱子幾個月每天吃不飽睡不好,大小便都就地拉而讓全身都是屎尿味,根本無法和有得吃有床睡又有行動自由的布琳的狀況相比。但布琳也很聰明:你的解釋有道理,但我就是不聽,我就是要說你實力平平,比不上老娘我,怎麼樣!因為這是你詹姆蘭尼斯特最在意的地方,我當然集中火力打!就像你針對老娘的性別羞辱我一樣!

 

***

 

          詹姆一直認為自己和布琳是天與地的差別。他認為自己比布琳還要熟悉這個冷血的世界,布琳在他眼中只是一個不切實際又迂腐又自以為高尚忠誠的熊怪物,兩隻腳踩著名為「騎士精神」的浮雲,隨時都會墜地摔死。詹姆也期待著布琳摔落凡間,品嘗一口這個冷酷世界的滋味,要是布琳那張假高尚的臉孔因此浮現崩潰扭曲的神情,他一定會幸災樂禍地仔細欣賞,絕不錯過!如果熊怪物哭著跑回塔斯島找把拔…… ㄚ嘶~~~~!那更是要細細品味嚕。 XDDDD

 

          但冷酷的維斯特洛諸神最喜歡魯洨每個角色,包括詹姆。諸神讓他親眼目睹布琳好幾次神勇表現,讓他看到自己的信心出現裂痕XDD。尤其是布琳打鬥讓詹姆感到害怕。因為他發現自己不但無法瀟灑地打爆這頭他看不起的母熊,之後他還發現他居然在發!揮!十!成!功!力!後!卻!還!是!打!不!贏!這!頭!賤!視!他!的!母!熊!他的自尊和自我價值整個遭到布琳踢館。不過,「害怕」還不是最糟的情緒,要是跟之後的「崩潰」相比。

 

          在美劇版中,詹姆被斷了右手,萬念俱灰。右手是他生命中所有美好事物的來源。像是舞劍殺人,上馬比武,或是大口喝酒,或是幹瑟曦時讓她下體濕潤,甚至是最基本的穿脫衣褲洗澡吃飯……通通都用右手。沒了右手,他再也無法當高高在上的騎士菁英,再也沒有機會打敗布琳。他一下子摔到一個比普通人還慘的處境,他是殘廢。這已經不只是精神層面的打擊了,而是他往後的生活品質生活方式都可能會掉到一個難以想像的慘況。

 

          所以詹姆崩潰成一灘爛泥,決定尋死。結果布琳這頭熊怪物居然直接教訓他:「你這懦夫!很多人比你慘,親人孩子都死了,他們仍然繼續努力活著。你只是丟了一隻手,才稍微領教到這個世界的殘酷就在那邊哀嚎自怨,跟那些該死的女人沒兩樣!」(這句話也反映出布琳的矛盾和可憐,冰與火的世界是典型地重男輕女,女人就是被要求要柔弱、順從、不能有自己的意見。而布琳很痛恨這類無能的角色。另外,她因為身為女性而無法被正式封爵,外加自己的醜樣子一直被男人訕笑羞辱,這讓她相當敵視自己身為「女性」這件事。她並不知道女性一些刻版形象其實不是與生俱來,而是被權力者強行要求、塑造出來的。因為布琳不懂,所以她就認為「女人的本質就是這麼柔弱無能只會哭,而我為什麼偏偏卻生為女性,而不是男生?」,最後就敵視整個「女性」了。)詹姆難以置信,自己居然被一個自己相當看不起的「女人」罵「懦夫」,更慘的是他發現自己居然反駁不了。布琳這句話不只是罵他,詹姆還從這句話中感覺到布琳也經歷了不少冷酷的試煉。一個一帆風順的人是講不出這句話的。

 

          詹姆對布琳的優越感整個碎掉了,他發現自己從身到心不但沒有比布琳強,甚至根本就矮她一截。

 

***

 

          在詹姆面前,布琳認為自己頂天立地,他看詹姆是一團還沒乾掉的液狀糞便,腥臭噁爛又滋生細菌。她質疑諸神為什麼不讓詹姆落個慘死的下場?這種人渣居然還讓他穿著白閃閃亮晶晶的盔甲去守護勞勃國王?他不是才把前一任國王抹脖子嗎?為什麼新王還要用他當貼身護衛?讓他繼續跩個258萬似的跟著國王到處屌兒啷噹?這世界還有公理正義嗎?我這麼努力鍛練身心,各方面都不比任何騎士(尤其是詹姆!)差!只因為我是他!媽!的!女!人!就一輩子都無法被正式封爵,被眾人肯定。諸神死哪去了?

 

          詹姆不信諸神,布琳則質疑諸神,而諸神對他們倆一視同仁,魯洨到底@@。諸神最喜歡看一個人深信不疑的價值觀遭到挑戰,最後土崩瓦潰時那種極度扭曲到連想哭都哭不出來的神情。他們玩弄詹姆還不夠,於是布琳也跑不掉。當美劇第三季詹姆出手救布琳免於被輪姦時,布琳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坨液狀糞便會幫自己?但她一報還一報,她出言刺激詹姆是懦夫,狠狠地教訓他,讓詹姆有了暫時活下去的意念。直到她在澡堂時聽完詹姆殺國王的前因後果,她才發現詹姆的過去和現況是自己完全想不到的不可思議。那不是一個黑白世界,似乎只有「黑」與「更黑」,容不下任何一絲白。不管做什麼義舉,都會變成黑色。就像詹姆拯救全君臨的百姓,卻被全大陸的人們嘲笑輕蔑了十七年,還沒結束。

 

          小說中的詹姆後來被老剝皮放回君臨,但布琳被當成賞給老剝皮手下的獎品,下場不是被輪姦就是遭到虐殺。布琳根本心如死灰(美劇版演的比較溫暖,在詹姆要出發離去時和布琳化敵為友),她憑著一股奮戰到死的血氣去抵抗,小頭目準備強姦她時她咬掉他的耳朵;她被丟進熊坑時,她拿著手上唯一的武器:練習用的鈍劍去和熊拼。結果就在連人帶鈍劍被熊一掌打飛時,一個弱弱的身影跳了進來,連站都站不穩,還他媽的沒拿任何武器。

 

          那個人就是詹姆。

 

          布琳不可思議地看著詹姆,為什麼弒君者願意豁出性命來救一個不相關的人?一個殺死國王,在忠誠上面大便的人渣為!什!麼!願!意!為!我!犧!牲!?而且這種犧牲根本沒有任何利益!她無法理解。從「詹姆是壞人」的角度去解讀根本得不到答案。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因為詹姆,布琳得救了。

 

          其實就連詹姆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麼自己會一時衝動跳了進來,為什麼自己會想救布琳,他真的搞不清楚(小說版沒有美劇版那麼溫暖,在小說中其實詹姆直到給布琳守誓劍時態度依舊很差,動不動就酸她嘲笑他)。

 

          直到布琳遇到復活後的凱特琳,而被凱特琳命令要去殺詹姆時,布琳面臨到比詹姆殺國王時還要殘酷的兩難試煉:她被迫在兩個恩人間二選一,不然她自己和小派恩都會被吊死。不管布琳怎麼幫詹姆求情解釋,親眼目睹兒子被一劍刺穿心臟而自己被割喉斃命的凱特琳再也不會相信任何幫蘭尼斯特家族說好話的人。所以她認為布琳是叛徒,該殺。直到繩子被套在脖子上時,布琳終於能理解詹姆的無奈和憤怒,還有痛心。不管布琳選擇要不要殺詹姆,她都會背叛曾經救過自己的恩人,對於重視忠誠和恩義的她來說,這是最殘酷冷血的二選一。而當她還在猶豫時,小派恩已經快被吊死了……

 

          最後布琳說出一個字。

 

          (未完,待續)

         Mario 整理於2018.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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